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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再也不会回来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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掌灯时分,卫国公府外,灯笼高悬,长史常季临已经带人早早地在门口候着,迎接要回府的少将军。

一看到陆照昔的马车,常季临健步迎了过来,“欢迎少将军回府!”

陆照昔下了马车,叹道:“常四叔果然瘦了啊!”

“瘦了吗?”常季临摸了摸下颌,“千金难买老来瘦,你常四叔是老了!”

“常四叔怎么会老呢?”陆照昔笑道,“京中饮食讲究精致,在这里连马都要掉膘。我爹早已料到,特意嘱咐我带了北境的厨子过来,专门给你做芝麻胡饼和水盆羊肉。”

“陆元帅和少将军费心了!”常季临温和地笑道。

常季临已年近半百,五官样貌平平无奇,是人堆里最不引人注目的那一类人,但多打量他几眼,便会觉得此人身上有一种奇特的风度和气质,尤其是一双眼睛,光芒内蕴,暗藏锋芒。

他本来是陆宗阳帐下的军师,看着陆照昔长大,陆照昔从小叫他“四叔”。因此陆宗阳提早两个月就把他派了过来,打理卫国公府。

卫国公府是先帝赐给陆宗阳的宅子,位于城东颇为繁华的永德巷,与皇城东南角只有三巷之隔。陆宗阳只在府里住了几年,就率军开拔到了北境,所以府里常年来一直空置着,只有几个仆从在照看。

经过常四叔两个月的操劳后,卫国公府已被修缮得里外如新。

“给少将军收拾的院子,是你小时候和夫人一起住的倚梅居,那时候你才不到六岁。”常季临在前面引路,“夫人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这间院子。”

卫国公夫人出身琅琊王氏,门第清贵,曾是当年名动大楚的才女,琴棋书画,样样皆不输男子,尤擅长诗文棋艺。虽然仰慕者众多,她却嫁给了年长她十岁的元帅陆宗阳,二人谱写了一段英雄美人的爱情佳话。

陆宗阳从未纳妾,因此膝下只有陆展云和陆照昔一子一女二人。自从陆展云战死后,卫国公夫人哀伤过度,不到三个月就病故了,再也没有机会重返倚梅居。

倚梅居有正厅书房和东西厢房,院中是一个莲池,池畔有三株梅树,是卫国夫人以前最喜欢的景致。常四叔着人将莲池凿渠引水,移植了新的荷花,又将三株梅树修建得错落有致,还在院子的西侧劈开一块空地,专门给少将军练武之用。

“谢谢常四叔费心,把院子收拾得如此妥帖!”陆照昔感慨道。

陆照昔和常四叔单独用了晚膳,又见过了府里的陈管家和专管丫鬟婆子的葛大娘,便回到了倚梅居。

几年的戍边戎马生涯,让她习惯了自己打理一切,不需要一众丫鬟婆子的服侍,因此倚梅居院里除了玉篱,只有两个丫鬟,两个婆子和几个军中带来的侍卫。

夜色如水,陆照昔在梅树下静静地站了一会儿,池中残荷影影绰绰,暗香浮动,她隐约记起了小时候的画面。

也是这样的夏天,哥哥在树下编草蚱蜢,她要去抢,哥哥不肯给。

“哥哥给我啊!”

“你先追到我啊!”

他绕着梅树跑,她便绕着梅树追。。。爹拿了一杆特质的小号白蜡枪过来,教哥哥和她舞枪,娘在莲池边置了几案,给他们端来了酸梅汤和紫梨糕,他们在池塘里采了荷叶,放在头顶当伞。。。

梅树依然在。

莲池可以重植。

人却不能重来。。。

陆照昔按了按眼角,转回屋内,泡了个澡后睡意全无,索性去书房写信。写完信出了会儿神,唤了玉篱进来,嘱咐她明日派人将信送往北境。

玉篱收好信,拿过一把玉梳,替陆照昔把头发散开,梳理还未干透的长发。

镜中的女子乌发如瀑,清丽出尘,一双剪水杏眼此刻却怔怔失神,像是陷入了回忆。

玉篱轻声叫:“将军?”

陆照昔回过神来,“袁小九今天挨了军棍,现在怎么样了?”

“他屁股开花了!常四叔找大夫给他上了药,说没下重手,几天后就能下床了。”

“你让厨房给他送一些清淡的汤水。”

“不用将军说,我已经跟葛大娘和厨房都说过啦,他们会好生照看小九。”

“小机灵一个!”陆照昔笑道,“今天太白受惊,又挨了两掌,找人看过了吗?”

“看过了,常四叔找了兽医,说太白一切正常,没有中毒和生病的迹象。它挨的拓跋凌那两掌,用的是巧力,能让太白吃痛,却不会伤到它的筋骨,所以兽医说不用吃什么药。”

“嗯,它没事就好。”

“原来将军出神,是在想着太白的事啊?今天多亏了拓跋凌,太白才有惊无险。不过,也不知道他们魏人安的是什么心!”

“他救了太白,此举应该是出于本心。”

“哦。。。拓跋凌还一直回护将军,这又是为何?”

陆照昔沉吟道:“还记得两年前我们在胡夏鸣沙山,有一次追击胡夏人时,被胡夏人围困吗?”

玉篱歪着脑袋,眼睛骨碌碌打转。

“我记得你说当时有一支具装甲骑兵正好路过,胡夏人闻风丧胆逃跑了,你们才脱了险。。。难道将军认为,那是拓跋凌带来的人?”

陆照昔脑中闪回着两年前在胡夏的画面。

那时她率领四百轻骑兵追击胡夏一支残兵,却因为风向突变,原本的顺风追击变成了逆风,他们眼看被风沙所困,不得不放缓了行军速度,结果反而被胡夏赶来的几千援兵包围。

就在她下令与胡夏人决一死战时,一支黑压压的重骑兵队伍突然杀气凛然地出现,冲杀到了胡夏人的阵前。胡夏人向来惧怕魏人的具装甲骑军,立马就全军撤退了。

胡夏人跑了之后,她的四百轻骑对阵的是一支魏人的重骑兵队伍,显然是比胡夏人更难对付的敌手。她本以为会与魏人血战一场,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,那支具装甲骑军在驱走胡夏人之后,一言不发地掉头离开了。

玉篱的表情半是惊讶半是困惑,“可是,如果是拓跋凌,他为什么会替将军解围呢?”

陆照昔摇了摇头。

“将军也不知道?”

陆照昔苦笑,“先不说拓跋凌了,倒是咱们当朝丞相,想趁机给我们一个下马威。”

玉篱点了点头,“那怀丞相,我一看到他笑,心里就发怵。。。”

“那可怎么办呢?”陆照息的神色带着一丝狡黠,“我们让他哭一次?”

玉篱惊道:“将军啊,他可是当朝丞相,我们刚来京城,难道你要得罪他不成?”

“我还犯不着得罪他,但是京城那么大,总有想看他哭的人啊。”陆照昔冷笑道。

“是什么人啊?”

“这就要看常四叔的安排了。”

玉篱挠了挠头。常四叔是府里资历最老的长辈,除了对少将军陆照昔和颜悦色外,对其他人都不苟言笑,玉篱是有点惧怕的。听到和常四叔有关,她也不敢再打听下去。

“噼啪”一声,妆台上的蜡烛发出了烛芯爆裂声,陆照息拿起手边的银剪,仔细剪掉了一段烛芯,“对了,今天你见到京城二美了,是什么感觉?

提起京城二美,玉篱脸色活泛了起来。

“京中水土果然养人啊,男人竟然比女人还要精致好看!那个宁王,我看就是个小白脸王爷,顾小侯爷和他就是一对活冤家!我听着他们俩斗嘴,我耳朵都快要疼了!”

陆照昔笑道:“我还以为我们的小玉篱会被京城二美的美色迷住,想不到还能这般清醒,果然是我陆家将门之人。”

玉篱放下玉梳,笑嘻嘻地捶着陆照昔的肩,“这京城二美和我们北防军中的男子完全不同,我还需要时间消化消化。。。”

“还会贫嘴了?”陆照息笑道,“小白脸王爷既然能替他的皇帝哥哥处理朝政,就得常常和怀成礼这只老狐狸周旋,必定是有几分本事的。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管事,还是有意藏拙呢。”

“有意藏拙?他堂堂一个王爷,为什么要藏拙呢?”玉篱不解地问道。

陆照息提示道:“想想先太子,后来怎么样了?”

大楚的先太子齐璟隆在皇子中排行第三,因为是皇后所生,被立为了太子。三年前先皇驾崩的第二天,先太子也突然暴病身亡。

朝中人皆知,齐璟隆有先天腿疾,并不十分得先皇器重,和怀丞相与辅国公也都有过节,所以关于先太子的死,一直疑点重重。

先太子一死,丞相和辅国公共同拥立了还在封地为王的二皇子齐明谌为皇帝。先皇驾崩,新皇登基,先太子的死便无人再提。齐明谌从小体弱多病,所以这个皇帝当得甚是辛苦,便把几个在封地为王的弟弟都召回了京城。

“将军是说,小白脸王爷也怕和先太子一样,暴病身亡。。。”玉篱还不太了解朝堂中的曲折,估摸着大概是这个道理,话一出口,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,“难道那次天狼阁刺杀皇帝。。。”

“如今不比当年,当年先皇病重,基本不问朝政,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。现在咱们的皇上虽然多病,好歹还是管事的,这一次天狼阁一案,皇帝侥幸逃过一劫,他火速撤换禁军,又下召让我们陆家来京建神羽军。我们陆家再想置身事外,只好好守着边境,是断然不可能了。”

陆照息拍了拍玉篱的手,“看你的样子,都听迷糊了。”

玉篱确实听迷糊了,幽幽叹道:“将军,你原来要操这么多心啊,如果陆少帅和萧将军还在,你就不用那么难了。。。”

陆照昔站起身来,默默踱步到窗前。窗外的树影在夜风中婆娑起舞,风已飒然,雨势迫在眉睫。

“我哥哥和萧浔再也不会回来了。”陆照昔眸中一抹冷色如锐利的剑锋般一闪而过。

玉篱默然点头。

夜色已深,玉篱给香炉点上了安神香,熄了烛火,只留一盏夜灯,就退出了房去。

陆照昔躺在床上,辗转良久方才沉沉睡去。

她又做了同一个梦,梦里萧浔在吻她,两人耳鬓厮磨,甘甜如蜜。。。可是一转瞬,梦境又变成了她最不愿看到的情景。

血色的泷关。

陆照昔从梦中惊醒,温存似乎还留在唇畔,唇齿间却是一片苦涩,背上也冷汗涔涔。

纱帐外烛火已灭,香炉内余香缭绕,窗外传来了雨打窗棂的声音。

她躺在黑暗中反复咀嚼着这梦境,听着外面的风雨之声。雨声淅沥,夹杂着屋檐上的一丝瓦片断裂声,几乎微不可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