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银绸却道:“我倒没有什么,只是殿下从秦院判那里知道实情后,反应有些奇怪,我不便置喙太多,思来想去,还得请王妃定夺。”
谢竟皱起眉,他并不想做那种要安插眼线在夫君身边、时时探听言行的怨妻,但兹事体大,关乎这个孩子,他不能不十二分在意。
于是他说:“你只告诉我殿下与秦院判都说过什么即可。”
银绸略一思索:“那其实没几句,而且都是当着阖府上下的面。就是秦院判号过脉,说王妃有喜,殿下脱口问了一句‘怎么会’,秦院判又说该有百日左右,殿下便不再吭声了。随后我跟着秦院判去外间开药方煎药,殿下一直在屋内陪着您,到刚刚才出去,再无其他。”
谢竟一怔:“‘怎么会?’”
银绸点头:“只这一句。”
还没等他们再多说什么,须发花白的秦院判却已经跟着陆令从进屋来,便是今日谢竟半醒半梦中听到的那个苍缓声音的来源。他向秦院判道过谢,老人语重心长嘱咐了他一番,听上去倒是真心诚意,想来银绸说秦院判“与殿下十分相熟”所言不虚。
但这就确实很奇怪了。谢竟读书有过目不忘的本事,识人也是一样,打过照面的人一般不会记混,与自己有交集的更是在脑海里一清二楚,眼前的秦院判虽看起来和陆令从交情不浅,但谢竟很确认嫁来王府半年,他从未见过这张脸。
可他又的的确确曾经在哪里听到过秦院判的声音。就算嗓音相似,语气和吐字的习惯,每个人都是不同的,秦院判说的话一定让他特别在意、特别小心地去听过,此时才会觉得有印象。
陆令从送秦院判出去,周伯在外面唤银绸,后者便也告退离开,掩上了门,留谢竟一个人倚在软枕间,无声无息地出神。无论如何他没想到陆令从听到他怀孕的消息,会问出一句“怎么会”,仿佛他十分笃定两人绝不可能有孩子,但事实是他们并没有在房事时过分注意不留在里面。
虽然从始至终没有就子嗣一事摊开了达成共识,但同样也没有过激烈矛盾或者是有意控制,用“顺其自然”来形容比较合适。
那陆令从为什么会这样惊愕、意外,以至于当着“阖府上下的面”脱口而出这样一句绝对不得体、不符合初为人父的身份的问话?
谢竟也许暂时没法知道原因,但显而易见,这三个字传达出的并不能算喜悦和期待。
就算燕子矶那天陆令从表示过,如果谢竟很想要一个孩子他不会拒绝,还会将身家王爵、能给的一切都给孩子,但陆令从毕竟不是圣人。问题现在摆在眼前,他给予谢竟充分的自由和尊重是一回事,自己怎么接受、消化又是另一回事。
归根究底还是那句话,他有责任,但他未必有爱。或许不光对未出世的孩子,对谢竟,对王衔,对皇帝,对这片疆土,皆是如此。
陆令从隔了些时才又回来,谢竟以为他是盥洗去了,然而等人走到床畔打眼一瞧,却还是衣袍齐整,一副随时能出门的模样。
“秦太医往后应当会常常往王府来,银绸毕竟年轻,老人家在也好帮衬着些。他是我母家举荐的,几十年了,算是瞧着我长大的,你尽可以放心。”
谢竟点点头,室内一时无言,半晌,他才说:“你要不……收拾一下,睡罢?今日实在是好一番折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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