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吉时到,接亲的人也来了,狭窄的村中街道停满了黑色的轿车,领头的车要最能充面,也是最贵的,车头前缀着花,以表示这辆车是用来接新娘的,村里人围着汽车啧啧称奇。
车门打开,落在众人视线里的首先是一根黑色的拐杖,接着一个男人从车里钻出,走路一瘸一拐的,围观的人有的表情讶异,有的像是一早知道,波澜不惊,有的则捂着嘴窃笑,好似在看什么笑话。
新郎五官周正,就是瘸了一条腿,人逢喜事精神爽,瘸着腿走路也挡不住他的意气风发,踏着红毯,拄着拐杖,向刘妍妍的家门走去。
云株握着尚泽的手站在人群中,看被人群簇拥的新郎一瘸一拐地走进家门,新郎来接亲也带了不少人,两家相聚齐齐道喜。云株听到旁边的村民说待会新郎接完亲,就带着新娘出来了,于是他也随着人群不断踮脚张望,衣服两侧的兜里鼓鼓的,全是抢来的喜糖,甚至战利品都放不下,找尚泽给他揣着,脸颊也鼓起,正嚼着一颗糖吃的有滋有味,说话都含糊了。
不多时传来一阵欢呼,还有放礼炮的声音,新郎新娘也随着人群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,新郎一身西装,新娘穿着白色的婚纱,云株觉得很漂亮,但看到新娘的脸,不由得拉了拉尚泽,凑近尚泽耳边问:“结婚不是很好吗?”
“为什么新娘都不笑的啊?”
尚泽捏了捏云株鼓鼓的脸颊,他们这些看热闹的外人都能看出来刘妍妍根本不情愿,王翠芳是刘妍妍的亲妈,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。
按村里的礼仪规矩,新娘从出门到上车的这段距离脚是不能沾地的,要新郎抱着或背着到车上,可新郎是个瘸子,自己走路都要靠那根拐杖,硬要抱,只怕摔了新娘闹个笑话。可礼仪不能丢,于是便有人提议说不然找个人来帮忙把新娘抱上去,或者让新娘的爹来背过去。
在七嘴八舌的提议里,刘妍妍提起裙摆,微扬下巴:“我自己走。”
话音落下,周遭原本嘈杂的议论声霎时间静了下去,看热闹的人脸上是惊讶,王翠芳原本讨好的笑容里也挤出一丝尴尬。高跟鞋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,刘妍妍提着裙摆平稳迈下台阶向外走去。
新郎落在刘妍妍身后,目光低垂,似是因为刘妍妍这番举动挂不住面子,马上他又扬起笑脸,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刘妍妍旁边。
红地毯不长,将将几米的距离,也是她被潦草决定的一生。
刘妍妍安静坐在车里,他们已经走在路上,待会到了新郎家,拜过礼,她就算是真真正正嫁给了这个人。身旁新郎几次找话题欲言又止的表情被她视若无睹,她淡淡地看着窗外,从娘家出来,没哭,也没有多高兴。
到新郎家时一下车就放起了礼炮,从纸筒中炸出金色红色的纸屑,阳光下纷扬明亮的晃眼。她被人群围住,刘妍妍看着周围,他们的笑脸被放大,一声一声地,在祝她新婚大喜,百年好合,可她的心里只有麻木坠落。
被新郎带着进到院子里,站在喜堂前,望着前方鲜红的喜字刘妍妍恍然,突然回头看了一眼,这座砖房四面高筑的墙壁垒砌,四四方方的,像棺材,高声的祝愿是在为她送葬。
漫天飞舞的朱红纸屑,是落在她头顶的一捧捧黄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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